氣氛, 有點兒尷尬。

不，好像還帶點兒微妙。

餐桌上，蘇檸和蘇瑞兩人乖巧微笑, 另外兩側傅老和蘇青雲一人一方位置。餐桌上擺了一桌子豐盛的年夜飯，燉豬蹄，老母雞燉湯，紅燒魚，爆炒肥腸, 還有炒豬雜……聞著味道特別香。

但是面對這麽一桌子好吃的, 蘇青雲和傅老仿佛在打擂臺。

終於“咕嚕嚕”一聲打破了沈默的氣氛。

蘇青雲揉了揉自己咕咕叫的肚子，看著對面微笑的傅老, 瞬間感覺自己這一波又輸了。

“餓了吧，來來來, 都吃吧，都不是外人。”傅老微笑, 客氣開口, 就仿佛一個主人招呼客人那般自然得過分了。

蘇青雲恨啊, 恨自個兒這肚子不爭氣，遲不叫早不叫, 這時候鬧出動靜來心不是丟份兒嗎？

還有，傅老會不會太不見外了, 以前還真看不出來傅老這麽……厚臉皮。

“咳咳，爸，傅爺爺，咱們動手吧, 再等下去菜都要涼了。”蘇檸笑盈盈舉杯, 杯子裏的汽水晃蕩了兩下, 在燈光下氣泡都看得很清楚：“來，祝爸爸新的一年工作順利，萬事如意。祝傅爺爺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事事順心，也祝我家瑞瑞新的一年學業進步，身體健康。最後祝福我自己，越來越美，新的一年，暴富！”

暴富暴富，必須暴富！

蘇檸說完一大串，豪爽一仰頭喝光了杯子裏的汽水，那叫一個豪氣雲幹。

蘇青雲也舉起杯子，開口說道：“我也祝福咱們萬事如意，心想事成！”

“恭喜發財，大吉大利！”傅老心裏也高興，他好幾年沒這麽熱鬧過個年了。

原本老伴兒還在的時候還好點兒，逢年過節有老伴兒陪著，後來老伴兒不在了，幾個兒子孫子也會回來，但是一家子都是悶葫蘆，吃飯的時候都是悶頭吃，一點兒都不熱。

哎呀，就是說還是有女娃娃好啊，一溜兒男娃有啥用，都是棒槌！

“我來，我來，我祝大家……新年快樂！”蘇瑞高興地站起來，小臉滿是笑容。

接下來就是熱熱鬧鬧地一塊兒吃飯了，不得不說蘇檸的手藝是真的好，前邊兒大家還能抽空說兩句，後邊兒一個個就顧著吃了。

嗯，那個我愛吃的豬蹄好像快沒了！

哎哎哎，是我愛吃的爆炒肥腸！

啊啊啊，好好吃，好香！

一頓飯結束，畫風和剛開始的尷尬氣氛完全不一樣，四個人一個個全都一不留神吃多了。

幾個人一塊動手收拾了桌子，蘇檸泡了一壺茶，四個人坐在沙發那兒看新年晚會，聽著電視裏傳來的聲音，客廳裏氣氛頗為和諧。

大概到了九點，傅老站起身來，差不多該回去了，傅老的警衛員也從部隊食堂那邊聚餐回來了。

“來來來，蘇檸，蘇瑞，這是傅爺爺給的壓歲錢。”傅老拿出兩個紅包，笑容滿面開口道。

蘇檸看到紅包瞬間眸光一亮，小臉紅撲撲的，笑著開口客氣道：“哎呀，傅爺爺您就別給我們紅包了，我都多大人了，瑞瑞接著吧，我就不要了。”

話是這麽說，實際上……嗚嗚嗚，傅爺爺的紅包好厚，感覺好多錢錢。

明明一副好想要好想要的眼神，嘴巴卻還說客氣話，傅老瞬間被逗笑了，開口道：“還小呢，還在讀書，拿著紅包買點學習用品，好好學習，將來考個好大學。”

傅老把其中一個紅包塞到了蘇瑞的手裏，然後另一個紅包作勢要塞到蘇檸的手上。

蘇檸嘴裏嚷嚷著“哎呀，多不好意思啊”實際上接紅包的動作戝麻溜，接過來之後立馬就塞到口袋裏了，還拍了拍口袋生怕掉了的財迷樣兒。

“傅爺爺，雖然有些不好意思，但是您都這麽客氣了我怎麽好意思拒絕呢？嘿嘿嘿，將來我肯定好好讀書，然後考個狀元回來。”蘇檸嬉皮笑臉。

傅老哈哈一笑，應道：“好，好，好，我就等著看了。”

“保證完成任務！”蘇檸“啪”一聲敬了個標準的軍禮，看著還挺像一個女兵。

“行了，我回去了，你們也早點休息。”

“哎，傅爺爺，我送您回去。”蘇檸拿了紅包，表現的那叫一個小狗腿。

蘇檸這幅刷寶的樣子讓傅老失笑，擡手就賞了她一個腦瓜崩。

“好了，警衛員在門口呢，別貧了。”老爺子憋著笑假裝訓斥了一句，隨即大步走了出去。

傅老一走，蘇青雲過了一會兒也給了蘇檸和蘇瑞每人一個紅包。

趁著蘇青雲在看電視，蘇檸和蘇瑞兩個小機靈鬼偷偷回了房間拆紅包去了。

房間裏，兩人小腦袋湊在一塊兒。

拆開傅老的紅包，兩人眼睛裏都開始放光。

好家夥，傅爺爺真是壕無人性，忒大方了。

五十塊呢！

這年頭，鄉下走親戚關系近點兒的也就一塊兩塊，這遠的也就幾毛意思意思。

這可是五十塊。

哈哈哈，發財了發財了！

蘇檸和蘇瑞兩人對視一眼，兩人的財迷樣兒，還真挺像。

拆開蘇青雲的紅包，十塊。

蘇青雲出手也算大方了，但是有了傅老的前車之鑒，便宜老爸好像又輸了啊。

哈哈哈，過年好啊，吃好喝好紅包好。

第二天，大年初一，蘇檸一如往常淩晨四點就帶著蘇瑞出去晨練了，回來的時候遇到大院兒裏的長輩們，紅包糖果沒少接。

蘇檸本來是不收的，可是一個個太熱情了，有幾個塞紅包的嬸子在一來一往推拒的時候蘇檸手都被弄紅了。

最終，一個年下來，蘇檸紅包接了將近一百來塊。

初三這天，吳心月過來了，也沒進門，就喊了蘇瑞出去說話。

蘇檸正在屋子裏看書，偶爾擡頭隔著窗戶看一眼外頭的蘇瑞和吳心月。

屋子外頭。

吳心月看著氣色紅潤的蘇瑞，真沒辦法違心說蘇檸對蘇瑞不好，蘇瑞事情吳心月一直有關註，自然知道蘇檸對蘇瑞是真好，走哪兒都帶著，吳心月偷偷看到過一次蘇檸蘇瑞一塊相處，不得不承認蘇瑞對蘇檸感情比和另外兩個姐姐之前真的不一樣。

“瑞瑞，你最近好不好，你爸對你好嗎？年夜飯吃的怎麽樣？你想不想媽媽啊？”吳心月一開口就忍不住有些心酸。

她心裏清楚蘇瑞跟著蘇青雲比跟著她好，但是這會兒看到蘇瑞，心裏就是難受。

“嗯，挺好的，爸爸很忙，但是姐姐陪著我，年夜飯是姐姐給做的特別好吃。”蘇瑞嘴巴裏含著一塊糖，說話的時候奶聲奶氣含糊不清。

可是吳心月聽懂了，這心裏就愈加心酸了，這可是她兒子，怎麽開口閉口就是“蘇檸”這讓吳心月心裏怎麽不難受？

“瑞瑞，一會兒你去媽媽家吃飯吧？你兩個姐姐都在，媽給你做你愛吃的酸菜魚好不好？”

“不去，我要在家吃飯，姐姐說了中午給我做紅燒肉。”蘇瑞腦子裏一想到紅燒肉有些饞了，突然感覺嘴裏的糖都不香了。

“瑞瑞，這麽多天沒見到媽媽，你就不想媽媽？”吳心月聽到蘇瑞毫不猶豫的拒絕，臉色變得僵硬了起來。

“嗯？”蘇瑞疑惑擡頭，看到母親的臉色不太好，想了一會兒點點頭：“想。”

其實蘇瑞心裏很疑惑，他雖然年紀小，但是他能感覺得出來，媽媽對兩個姐姐比對他要好，從他懂事，媽媽說的最多的就是他是家裏的男孩子將來得照顧兩個姐姐，姐姐是女孩子，女孩子都脾氣不好。

正是因為母親一直這麽說，所以每次姐姐買新衣服新玩具的時候他都不哭不鬧，他不是不想要，只是他知道就算他開口了，媽媽也不會買，只會告訴他，他要努力讀書，將來才能有出息，買玩具就是玩物喪志。

而且媽媽上班很忙，忙的跟少有時間管他，他六歲開始上小學就得自己拿錢出去吃早餐，吃完早餐順便自己去學校。

想一想，蘇瑞覺得母親陪在自己身邊的時間真的跟少。

這也就導致了蘇瑞對吳心月這個母親並沒有太大的依賴。

“瑞瑞，既然想媽媽，那就中午去媽媽家裏吃飯，順便看看媽媽的家在哪裏，以後想媽媽了就去媽媽家裏找媽媽。。”吳心月聽見兒子想自己，心裏有些高興，遂說完話就想伸手來拉蘇瑞。

蘇瑞看到母親的動作，身子退了一步，他擡起頭開口道：“媽媽，我不去，我要在家。”

“媽媽的家就是你的家，乖，聽話。”吳心月一把抓住了蘇瑞的胳膊，準備帶蘇瑞去她那兒。

而蘇瑞察覺到母親要帶走自己，心裏有些慌，忍不住開始反抗，還開口道：“媽媽，我不去，不去，不想去……”

蘇瑞反抗時候一不小心踢了吳心月一下，吳心月有些不高興了，愈加扯了蘇瑞就要走，還一邊開口訓斥道：“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呢，我是你媽媽，我能賣了你啊？聽話，吃了飯媽媽就送你回家。”

“不要，我不要……”

吳心月和蘇瑞兩人拉扯著，大院兒裏路過的幾個嬸子看到了，連忙上前去想要拉開吳心月。

而屋子裏看書的蘇檸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，連忙放下書就跑了出來。

吳心月被其他人的動作激怒了，憤怒一把拉過蘇瑞抱在懷裏，朝著其他人罵道：“這是我兒子，你們是不是有病啊？我和我兒子說說話管你們什麽事兒，你們多管什麽閑事！”

吳心月沒有註意到她懷裏抱著的蘇瑞哭聲逐漸變得微弱了起來，還伴隨著咳嗽的聲音，而蘇瑞臉被吳心月抱在懷裏，其他人也看不到他的臉色。

幾個幫忙的人也被吳心月罵生氣了。

“說話就說話，你動手幹什麽？你該不會想打孩子吧？”

“就是，孩子都被你嚇哭了，你看不見啊？”

“還是親媽呢，我都懷疑孩子是你撿來的？”

蘇檸從屋子裏跑出來，看到吳心月抱著蘇瑞，看著一動不動被吳心月抱著的蘇瑞，蘇檸瞬間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
“吳姨，你放開瑞瑞。”蘇檸厲聲呵斥一句。

“不放，這是我兒子，蘇檸你算老幾！”吳心月看到蘇檸，心裏火氣蹭蹭蹭往上。

就是因為蘇檸，蘇瑞都不要她這個媽媽了。

蘇檸看著吳心月懷裏的蘇瑞，懶得和吳心月廢話，直接動手把拉住了蘇瑞的胳膊要把人拉出來。

“放手放手，蘇檸你幹什麽？”

“救命啊，搶孩子了！”

“蘇檸你撒手，信不信我告你！”

吳心月還在罵人，由於蘇檸的動作蘇瑞的臉瞬間暴露出來，而旁邊其他人看到蘇瑞得臉，瞬間變了臉色。

“吳心月，你趕緊撒手，你家瑞瑞不對勁！”有人開口喊了一句。

蘇檸也看到了蘇瑞臉色，蘇瑞此刻好像喘不過氣來，臉色一看就知道不對勁

懶得廢話，蘇檸直接動腳，踹了吳心月一下，趁著吳心月叫疼的時候蘇檸一把把人拉了回來。

蘇檸迅速開始檢查蘇瑞。

蘇瑞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，睜開眼看到蘇檸，蘇瑞痛苦咳嗽了兩聲。

蘇檸聽到蘇瑞的咳嗽聲，瞬間明白了蘇瑞喉嚨可能被什麽卡住了，想到蘇瑞出門前在吃糖。

小孩子吃東西被異物卡喉嚨，會呼吸困難，胸悶氣短。

蘇檸讓瑞瑞的臉朝下，趴在她的胳膊上，蘇檸伸出右手輕輕地托住蘇瑞的下巴，然後用左手左手的掌根輕輕拍打蘇瑞的後背。

這是一種急救方法，能讓蘇瑞喉嚨裏的異物逐漸向上走。

旁邊一群人看著蘇檸的動作，雖然不懂卻也能猜出來蘇檸是在救蘇瑞，大家大氣不敢出，就怕影響蘇檸救人。

而吳心月看到蘇瑞臉色，心裏“咯噔”一下子慌了。

她，她不是故意的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終於，在蘇檸的動作下，蘇瑞喉嚨裏突然吐出了什麽，隨即蘇瑞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。

眾人朝著地上看過去，才發現蘇瑞吐出來的是一顆糖。

“啊，好了好了，吐出來了！”

“啊，嚇死了，還好沒事。”

“就是，嚇死人了！”

蘇檸扶著蘇瑞，低頭看蘇瑞臉色逐漸好轉，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剛才救人的時候蘇檸沒想那麽多，這會兒看蘇瑞沒事兒了，蘇檸腿一軟連帶著蘇瑞一起坐在了地上。

差一點，這小團子就沒了！

蘇瑞被蘇檸帶著一摔，這會兒也回過神來，抱著蘇檸“哇”一聲哭了出來。

“好了好了，別哭了。”蘇檸拍拍小家夥的背，安慰道。

“嗚嗚嗚嗚嗚，嚇死我了，我以為我要死了。“蘇瑞想到剛才自己差點兒死了，心裏嚇死了。

“好好好，那瑞瑞讓我先起來好不好？”坐在地上這麽多人看著，有點不好意思啊。

一群人看著蘇檸紅著臉不好意思的模樣，忍不住“哈哈哈”笑了起來。

這小丫頭，還挺愛面子。

蘇檸哄了一會兒，蘇瑞才退開讓蘇檸起身，但是他小手卻仍舊抓著蘇檸的手沒松開。

蘇檸站起身，擡眸，犀利的視線落在吳心月的身上。

這是蘇檸第一次覺得吳心月這女人當母親不靠譜，剛才蘇瑞差點兒被她害死。

“吳姨，您如果沒什麽事兒我就帶瑞瑞進屋去了？”蘇檸冷著臉開口，說完不等吳心月反應就直接帶著蘇瑞回去了。

其他人看到蘇檸帶著蘇瑞走了，鄙夷看著吳心月，然後也紛紛散了。

吳心月孤身一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，過了幾分鐘才恍惚著看了一眼蘇家的房子，腦子裏想了很多，或者又壓根兒什麽都沒想。

吳心月腦子裏很亂，神情恍惚著離開了大院兒。

蘇瑞的事兒大院裏很多人都看到了，陸城秦南，還有胡楊，周測，徐舟他們幾個沒過多久就來看蘇瑞了，看到蘇瑞沒事兒才放心。

就連傅老知道這事兒也過來了一趟，對於上午的事情，傅老對蘇檸倒是更滿意了幾分。

臨危不亂，很好。

蘇青雲是中午回來的，知道蘇瑞的事情之後蘇青雲對吳心月這個人心裏開始有了一種不喜。

初三這天，可謂是驚心動魄了。

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，很快，元宵節到了。

而元宵節過後兩天學校就要上課了。

蘇檸包了芝麻餡，還有花生餡的湯圓，一個個湯圓白白胖胖圓滾滾看起來特別可愛。

煮好湯圓，蘇檸和蘇瑞吃了一大碗，留了一些給蘇青雲，然後還特意給傅老送了一些過去。

——

傅老坐在沙發上，手上端著一碗熱乎乎的湯圓吃的那叫一個高興。

哎，還是小女娃貼心。

今個兒這湯圓，他吃的不是湯圓，是心意，是高興。

當然了，湯圓也好好吃！

“叮鈴鈴！”旁邊電話鈴聲響起。

傅老瞥了一眼，伸手拿起來。

“餵，爺爺，我是瑾瑜。”

”嗯，有事兒？”傅老開口問道。

“爺爺，前一段時間我有事忙，今個兒就給您打電話說一聲“新年快樂”……”

“行，我收到了，還有事兒沒？”

“……”電話另一頭安靜了片刻，然後才傳來一道低沈沙啞的嗓音：“沒事兒。”

“好，那我掛了，我還有事兒。”

“等等，爺爺，等我有假過去看您。”

“好好好，知道了，你愛來就來吧。”傅老說完“哢嚓”一聲掛了電話。

傅老重新端起熱氣騰騰的湯圓，一臉嫌棄。

孫子真是，一點眼力見都沒有。

不知道耽誤他吃湯圓了嗎？

哎，所以說，還是小姑娘好，貼心的小棉襖。

至於孫子……那就是小破襖，破破爛爛全是洞，穿在身上四處透風。

傅老心裏嫌棄一通，動手舀一顆湯圓。

咬一口，滿滿的芝麻香，甜甜的，糯糯的……唔，好吃。

啊，孫子什麽的，扔了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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